知念

掌心的温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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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办法，看来是发动机被冻坏了。” 

烛台切把头从车前盖里探出来，经历了半个小时的折腾，他终于相信自己无法拯救这台车的事实。

金色表盘上分针划过的弧度见证了他在这辆车上浪费了多少时间，太阳还很大，透过云层射进蓬松的雪里，他居然有些微微出汗。

上一年拼命工作赚钱，想着今年能开车把她从学校接回家，电台里播着暖气和温柔的音乐，看她安稳舒适地在副驾驶席上睡着，到家门口前轻声将她唤醒，听她半睡半醒时撒娇般的呢喃，但在百年一遇的大雪面前，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化为泡影。

“那叫拖车吧，我们走回去，反正也不远了。” 织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，身上裹着他的大衣外套，柔和的紫眸注视着他，没有责备也没有烦躁，这镇定自若的样子莫名就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虑。

他取出放在车上的保温瓶，替她倒了杯热水。在雪地里待了半小时，车里的暖气已经几乎散尽，烛台切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指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，这孩子从小就这样，大概是考虑到他的感受，再冷她也没有抱怨一句。

好在没多久便等来了拖车，安排好一切事情后，烛台切一手拖着行李箱，一手牵起她，脚步一深一浅地走进雪地的开荒路程中。

蓬松柔软的白雪发出挤压时清脆的声响，大雪过后，天地间都安静地没有余外的噪音，但却能清晰地听见两种不一样的脚步声，细碎的雪被碾碎的脆响，行李箱轮胎滚动在雪地里的声音，还有身旁的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。

“冷吗？”

烛台切将她的手握紧，冰冷的触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，冷的，问这种问题十分多余，他也没再问下去，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。

织摇了摇头，没有说话，顺从地由他牵着自己，随着呼吸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慢慢消散。烛台切的掌心很暖，比她的正常体温还要高些，刚谈恋爱时，他就经常握着她的手，抱怨她的手怎么也捂不暖。她总是无奈地笑着说，是光忠体温比我高啊。那时的烛台切，把她冰冷的指间又往手心中央圈起，情话说地真挚却又不经意。“那我更有义务把你捂热了。” 

或许是这一路上太安静，景色也都是茫茫的一片纯白色，她才会回忆起这些往事，似乎，他牵起她的手，已有很久很久。





他是她的青梅竹马，她的学长，她引以为豪的邻家哥哥。如何相识已然忘却，但无非也就是两家住得近，关系友好，从有记忆开始，他就已经牵着她的手，陪她一起放学回家了。恍惚间，有种错觉，以为他一牵就是十几年，从小女孩到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。

刚工作时，他忙得几乎无法没时间吃饭，却会在每晚回到家时，认认真真替她准备好明天的早餐。

有时她失眠，躺在他身边，而他因为过度疲劳早已熟睡，她就听着他平稳的呼吸，久久凝视那精致的侧脸。光忠则总会像有某种心灵感应一样，在睡梦中就将她一把搂过抱在怀里，头埋进她香甜的发梢。

记得有一次情人节，他下班很晚，织在约定的地方等他，从天亮，站到了天黑。看着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高楼间的缝隙里时，街道上的街灯骤然亮起，对面马路上的车灯晃得眼睛生疼，她漫无目的地站在原地，视线搜寻着路过的人。

天逐渐完全黑了，下班的人们乘着公交赶往自己温暖的家中，尽管面带疲惫，但看得出是心情是放松的。但一辆又一辆从眼前驶过的公交和的士里，始终见不到她期盼的身影。

忽然鼻尖感受到一阵冰凉，她抬头望去，是雪，下雪了。暖黄的灯光下飘起细碎的雪花，被风卷起在天空中翻滚，又纷纷扰扰地落下。

她伸手去接，几片飘落的雪花融化在掌心，冰凉却并不冰冷，或许是兴奋导致忘记了畏寒，这座城市很少下雪，路上赶路的行人们都纷纷停下，欣赏片刻这浪漫的美景。

等逐渐察觉到寒冷时，她头顶出现了一顶黑伞，烛台切高大的身体站在风口，替她挡住街道上刮起的冷风。他拉开羽绒的拉链，握着她冻僵双手放在自己胸口炽热跳动的心脏处，羊绒针织的柔软和胸膛下传来的温度让她放松下来。她把脸埋在他宽大的羽绒里，抬头时刚好他温热的吻就正正落在自己额头上。

“看，光忠，下雪了。” 

她心情很好，就和南方没怎么见过下雪的小孩子一样。烛台切却紧紧牵着她的手，生怕她踩到结冰的路面会滑倒。

那时的她被空中那些飘落的雪花吸引，但几年过去她反而早已遗忘当时绚烂美丽的雪景，记忆里只有烛台切掌心的温度。





脑海里能记住的情景似乎都在变化，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。亦如现在，二人沉默着牵手前行，似乎是想好好感受这洁白安静的世界中一草一木的声音，空旷的雪地里，人就渺小起来。

尽管路程有点远，行李箱也有些重，烛台切牵着她手的力度却始终没有改变过。

忽而一条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，毛绒绒的雪从枝头滑落，掉进雪地里，覆盖在一深一浅的脚印之上。

织停下来，替他拍落不小心掉在肩膀上的积雪，一只手被他握在手心，她便用另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。

“光忠似乎，很喜欢这样牵着我。” 

这是个陈述句，也是个疑问句。

烛台切笑了笑，伸手抚摸她柔软的栗发，帮她整理有些歪斜的帽子，目光如炬般注视着她，眼里盛满似水的温柔。

“因为害怕把你弄丢，牵着就不会丢了。”